“炸碉堡,为部队撕开前进的口子”
1945年春节,我刚满18岁,心中揣着一个“要把日本兵赶出去”的信念,瞒着爹娘偷偷跑到南通警卫团参军入伍。
跟鬼子打交道,我们专挑夜里下手。先摸清楚对方岗哨的布防,数准了人头,若是敌人不多,我们就瞅准时机猛地扑上去,绝不给敌人反应的余地。
解放石港的那场战斗,至今想起来仍觉惊心动魄。营教导员找到我,让我去炸敌人的碉堡,我当时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。那是深冬时节,河水冰得像刀子扎在身上,能疼到骨头缝里。可我裹紧了怀里的手榴弹,咬着牙就跳进了水里,憋着气往碉堡那边游。到了近处,我便想方设法贴紧碉堡壁,拉开引线,将冒烟的手榴弹从碉堡口塞进去。就这么着,我一口气炸毁了六个碉堡,硬生生为部队撕开了一道前进的口子。在此过程中,敌人的子弹打穿了我的胳膊。等战斗结束,我才到医院救治。营长和教导员都来看我,还给我颁发了一枚二等功的勋章。
兵荒马乱的年月,饿肚子是常事,身上添几个窟窿更是常见。我身上就有两个洞,一个是石港战斗留下的,另一个是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挨的。
1950年,部队开赴抗美援朝前线,我跟着大部队跨过了鸭绿江。在朝鲜的三年多里,我大大小小打了20多场仗,从普通战士成长为排长。记忆里最惨烈的,当属上甘岭战役。几十架美军飞机在阵地上空炸了几个钟头,飞机刚炸完,炮弹就铺天盖地砸过来,坦克后面还跟着黑压压的步兵。可我们凭着一股子硬气,借着地形找掩护,尽量减少伤亡,带着战士们死死守住阵地。
“在农村搞生产也是干革命!”
“日本人杀的人太多了!南京大屠杀,三十多万人啊,连襁褓里的孩子都没放过……”谈及参军的初衷,98岁的刘学华老人眼中依然迸发出火光。他声音里带着愤恨:“日本兵的行径太卑劣,这口气,我咽不下!”
正是这股咽不下的怒火,化作了他刺向侵略者的利刃。寒冬里,他在冬季里潜伏寻找突击的机会;冰河中,他抱着炸药包奋力泅水爆破……这位曾被战友们称为“不怕死的新兵”,在枪林弹雨中淬炼成钢,很快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战斗骨干。
硝烟中,业务能力日渐精进的刘学华,更被身边党员战友们冲锋在前、舍生忘死的模样深深打动。他主动向党组织递交了申请书,1946年10月,终于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刘学华觉得,保家卫国、英勇无畏是共产党人应有的品质和无上的光荣。
战争的硝烟并未因他的成长而消散。1948年冬,淮海战役的炮火撕裂夜空,已是班长的刘学华带着全班弟兄,像钉子一样死死铆在防线最前沿,任凭炮火轰鸣,半步不退。战役胜利后,他又响应“打过长江去,解放全中国”的号召,参加了渡江战役。“国民党为什么失败?因为老百姓的心在我们这里!”枪林弹雨中穿梭的岁月,让刘学华明白“民心所向才是胜利根基”这句话。
1949年10月1日,天安门广场红旗如潮。作为战斗英雄的刘学华站在广场上,当亲耳听见毛泽东主席宣告新中国成立。他觉得,那些年吃过的苦、流过的血,都值了。“那天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,朱德总司令坐着汽车从面前经过,我们向他敬礼,他笑着招手说‘好同志’。所有人都在欢呼,嗓子都喊哑了!”老人回忆着,眼眶微微泛红,仿佛又站回了那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清晨。
1950年,战旗再指远方。刘学华随部队跨过鸭绿江,踏上抗美援朝的战场。三年烽火淬炼,他在二十多场战役里冲锋陷阵,从班长成长为排长。“有场关键战役,我主动请缨带突击队夜袭,摸上城去剿灭了百余名敌人,夺下两个碉堡,缴了三挺机枪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着,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,却没提自己当时已是浑身重伤。战争后期,朝鲜领导人金日成和志愿军总指挥彭德怀亲自来慰问,“我给他们敬了两次礼,他们拍着我的肩膀说‘好同志,带兵勇猛’,那时候啊,再重的伤都不觉得疼了。”
1955年,已在北京工作的刘学华做了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——申请回乡务农。“在农村搞生产也是干革命!”他卷起裤腿,带着乡亲们开荒种粮,一镐一锄把荒地变成了丰收田,把战场上的拼劲,全用在了让乡亲们过好日子上。
(记者黄艳鸣 通讯员钱吴蝶)